已近傍晚,雨后的小树林里,依然光影斑驳。
遍地的落叶松软潮湿,没有被落叶覆盖的空隙,长出一片片绿苔,嫩嫩的地皮菜镶嵌其中。小心翼翼拨开边上的泥土,把它摘到手心,再轻轻抖落上面的草屑,像宝贝一样放进篮子里。
刚刚在狂风暴雨中还沉寂的知了猴,突然又扯起了嗓子,不厌其烦地叫喊着。一只刚刚被淹没在洞穴还没有脱壳的幼崽,这个时候却在树下迈起了舞步,不偏不倚正要重新爬向洞穴。我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的棍子碰了下知了猴,没想到它臃肿地动了一下。我兴奋于它没有迅速逃跑的条件,瞬间将它捏在手里,丢进篮子里,再去找下一个。
我停在一棵腐朽的乔木前,一朵鲜花似的黑木耳映入眼帘,水灵灵的像是被用心雕琢过的玉器。我不忍心生生拽掉它,就用随身带的小铲子从它的根处一点点铲断,直至它完全脱落。
不远处的草丛里,一只折翼的小鸟,转着圈在一堆谷草边跳来跳去,凄苦地叫喊。那堆草应该是刚刚被吹落的鸟窝,还有一只站不直的雏鸟被草覆盖着。我捡起一条细小的蚯蚓放到雏鸟嘴边,它试探了几下,然后一口吞了下去。我把翻覆的鸟窝摊开,把雏鸟放在上面,再去找那只折翼的小鸟时,它已不见了踪影。
天色又暗了下来,突然间下起了太阳雨,不远处炊烟袅袅,母亲已经端着饭碗在喊我回家了。
我醒了,是一场梦,我还沉浸其中。
嫩嫩的地皮菜,未脱壳的知了猴,水灵灵的黑木耳,惊恐的雏鸟,还有那只折翼的小鸟,好像是刚刚发生并与它们不期而遇的事实,又像是童年时井水里浸泡西瓜后的倒影,晃动着水波,有点模糊却又印象深刻。
原来“人生海海,山山而川,不过尔尔”是真的,只有那场夏天雨后的不期而遇还永久地刻在记忆里,如影随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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